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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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吵歸吵,一家人的感情當然是牢固的相處也仍還是和睦的,家庭爭執,始於愛也終於愛。

李萱從網絡上找了一些幼兒科學教育的理論視頻,也跟同事跟同學跟朋友們網上網下的聊了好些關於幼兒成長教育跟心理建設的理論,三天後,自認為已經做足了功課的李萱開始對媽媽展開說服攻勢了。她先從兒童生理生長角度去跟媽媽談,李萱著力給媽媽灌輸環境的培養跟外力的引導對幼兒心理成長的影響,再談兒童心理學甚至還扯上些人體工程學之類,有時候說到興頭兒上,連整個人類文明體系的建設跟發展也要跟媽媽胡謅些的。她也不管媽媽愛不愛聽,理會不理會,只是想用些尖端的學術高壓嚇唬住媽媽。反正只要一有空,李萱就跟媽媽絮叨這方面的知識,如果有誰能從旁邊記錄下李萱的整個表述過程來就好了,因為那簡直就是一場場的幼兒教育科普大全的授課教學。

終於,一周後,李家媽媽不耐煩了,氣哼哼地對女兒發話了:“行了行了,你趕緊送去吧,可別整天跟我眼前叨叨來叨叨去的就知道磨叨這麽一個事兒!”媽媽的這句話對李萱來說猶如大赦符咒,她趕緊趁著她媽反悔前,第二天就采取行動了。

這第二次再把孩子送去幼兒園,李萱可不敢煩勞媽媽出馬,她幹脆就只自己帶著孩子就給送去了。不知道是這一個禮拜裏小歐元又長大了些,懂些事了?還是看到明顯萎縮了的送駕陣容發覺出了自己已經暴跌的身價了?亦或是已經意識到了不可扭轉的被送進幼兒園的前途命運了?反正對於幼兒園抗拒的表現效果遠沒有上次那麽可怕了。在李萱一而再地保證“一會兒就來接”的承諾下,小歐用自己的小臉兒貼了貼她的小咪兔,似乎找到了些相依為命的安慰,最後居然拉著老師的手走進幼兒園去了。這小娃娃不高興還是不高興的,哭也還是哭的,卻遠沒有上一次鬧得那麽激烈了,李萱把這看做是一大進步,看著小歐雖是勉勉強強地但總算是帶著咪咪跟老師走進了教室,李萱暫時算是松了一大口氣。

孩子被送進幼兒園,李萱跟李家姥姥姥爺的心也跟著留在了幼兒園,小歐在幼兒園裏這一天的適應狀況雖然還無法知道,但李萱倒是清楚得很,無論是還在上班的她還是呆在家裏的兩位老人這一天過得可都是心不在焉還都有點兒提心吊膽的。

第一次接孩子回家,成了姥姥姥爺也包括不能去接孩子的李萱非常緊張的常期待,因為他們的心已經忐忑一天了,實在是很想知道孩子這幾乎具有跨時代意義的非凡的一天是怎樣度過的。離放學時間還有半個小時,李家姥姥姥爺在家就已經呆不住了,早早地就等在幼兒園大門外面了。

漸漸地,幼兒園大門外已經聚來了好些等著接孩子的家長,他們相互間都輕松愉快地聊著天兒,李家姥姥姥爺則顧不上跟任何人交談,只占據了一處最有利的地勢,緊張地往園內望著,只期待看到自家娃娃的那一刻。放學的音樂聲終於是響起來了,小娃娃們也被老師們一隊一隊地給帶出來了,老師是面對著小娃娃們,雙手拉著排在最前面個子最小的一個小娃娃的雙手,慢慢地倒著走引著孩子們跟著她,排在後面的娃娃就雙手扯著前面小朋友的衣服後擺跟著走,他們就是這麽一個扯著一個,一個班的小朋友就這麽一串地被老師從教學樓裏帶出來了,像一隊一隊的小田鼠。

站在大門口的兩位老師大聲通知著哪個班的家長上前來接,班主任則是一個一個地把孩子交到家長的手裏,安全是這裏所有人最關註的問題,細節也就成了所有人都必須留意的必要了。

終於,李家姥姥姥爺高興地看到了小歐拉著前面小孩子的衣服,她自己的也被後面的娃娃給拉扯著的就走出來了,孩子整個下衣擺都是朝外撅撅著的,再加上本就不丁點兒的小個兒,讓這小東西看上去很像一只搖搖擺擺地走著的小雞。姥姥姥爺欣喜地看到站在隊伍裏的小歐還挺乖順的,根本看不出是第一天入園的樣子,嘴裏還挺認真地跟著老師念叨著兒歌,大概還以為著要進行下一項什麽游戲,還並不知道這是就要被釋放了的狀況。看到了黑壓壓的人群,孩子只是有些好奇,瞪著眼睛驚詫地還只是到處打量著而已,但聽到姥姥響亮地喊著自己名字的聲音,她更驚訝了,往人群裏終於尋到了姥姥的笑臉,小娃娃樂了,朝著姥姥就直跑了過來。老師趕緊上前一把拽住了,領到姥姥跟前交給了姥姥,跟老人家說了些孩子一天的表現。竟然是都還挺適應的,飯能吃得好,覺也睡得著,跟小朋友玩得也很開心,並不淘氣學什麽也都是通的。聽到老師的評價,李家姥姥姥爺開心極了,當著老師的面就給小歐好一頓表揚,完全忘了當初自己堅決反對送孩子進幼兒園的態度。

回家的路上姥姥問小歐:“幼兒園好不好?”

“好!”

“幼兒園怎麽好啊?”姥姥問。

“不幾道!”

“那明天還去不去啦?”姥爺問。

“不去!”

有時候,孩子就像是人類世界裏的外星生物。

其實孩子跟大人一樣,對慣常的生活環境跟節奏發生變化總有些恐懼跟警覺的,不過是小孩子並不懂得忍耐罷了。對自己無力自主的孩子比大人還更可憐,生活在他們手裏完全是被動的,而生存的需要又讓他們對環境不能不計較,這個時候父母就是孩子的天,你若微笑,她就是晴天。

沒經過孩子的同意,我們就把她帶到這個世間來,我們對他們不僅僅是責任,更是欠他們的,因為我們是知道的,這人世間的旅程並不是很輕松的,讓他們生活得快樂就是最完滿的表達,我們無權要求他們什麽。

第二次再送孩子進幼兒園大門也還是一波幾折的,但總算還是給送進去了,而且後來的幾天也變得越來越容易了,最後,小歐也把上幼兒園也當做是理所當然的事了。

漸漸地接送孩子的路上,也成了兩位老人最愉快的散步,每天接送孩子成了兩位老人家日常工作裏最了不得的大事,而給孩子變著花樣穿衣打扮也成了李家姥姥最新的愛好。

只是,孩子上幼兒園還沒過上兩周,小歐就生病發燒了,便也不得不暫停上幼兒園回家就醫,在休息了半個月左右,孩子完全好了之後,李萱就又給送去幼兒園了。孩子病一次便也能懂事一些,病後再上幼兒園雖也還不很情願倒也沒有怎樣的反抗情緒了。逐漸地,小歐對幼兒園也就適應了,而且每天回到家裏,總還能半生不熟地講些幼兒園裏發生的事兒給姥姥姥爺聽,雖然通過小娃娃的口述讓二老對事情的真實狀況猜得有點辛苦,但那對兩位老人來說,也算得是個極大的樂趣了。

帶孩子雖然是個很累人的活,可是一旦少了孩子的陪伴,李家姥姥姥爺對於這突然多出來的大把時間竟有些不知所措了,完全不知道如何支配。白天,家裏就只有老兩口,家務活很快地就給幹完了,剩下的時間就只是你對著我我對著你若有所失地對著瞪眼兒,他們從這屋晃到那屋,從這個窗換到那個窗,兩個人都感覺生活變得空虛起來。

不再被需要的失落感讓他們的心空落落的,他們偶爾會嘗試著對抗一下這種略顯殘酷的現實,方式嘛,如果還用老一輩人的教育經歷作為論據對抗眼下的培養孩子的辦法,顯然不夠有力,兩位老人家便采取了迂回的策略,有點賴皮的方式在更多的時間裏,把孩子留在家裏。所以小歐的幼兒園上得並不勤謹,刮風下雨是肯定不去的,再刨除節假日休息日,偶爾小歐再有個頭疼腦熱的,算起來,孩子在幼兒園的培養階段,一年倒有個少半年的時間是在家的。

五月下旬,伍家爸爸身體各方面恢覆得都還不錯,生活已經可以自理了,伍哲便從老家回到大連來了,繼續面對他的生活中各種酸甜苦辣喜樂哀愁。

長久分離後再次回到自己的家,長舒了一口氣的伍哲開始懂得用放大鏡似的眼光審視自己已經擁有了的一切,他感覺自己更加喜歡他們的這個溫馨舒適的小房子了,他居然也越來越為自己有老婆有孩子而感到自豪了,他會為穿鞋時被鞋窠兒裏的積木咯疼了的腳而感到幸福,他也越來越關心岳父岳母的身體健康跟快樂心情了,他甚至也很感激他們端上來的每一餐熱飯,竟然也會為老人家之間的偶爾的爭吵或者嘮叨而感到溫暖……

如果人不總是心心念念地去想自己得不到的,就會發覺實際上自己已經得到了的還是更多的。

持續著的積蓄消耗跟收入減少的狀況,讓伍哲感到自己的經濟負擔越來越重了,籌錢成了他日程裏最頭疼的思考,他也只能是偶爾拆借了些來救急,或者透支信用卡,也有申請些信用貸款來……總之他只能是不斷地倒錢來維持著生意正常運轉跟生活的日常開銷。保健品公司每個月分紅給伍哲的三千五千的利潤又重新被伍哲重視起來,嚴峻的經濟窘況讓伍哲不得不重拾前幾年算計著過日子的生活方式,岳父母一直以來令伍哲很煩惱的省錢省到近乎摳門程度的生活方式,現在在伍哲眼裏已經不那麽難以忍受了,說實話,他甚至有些感激他們的節儉跟小氣了。

最近持續縈繞在伍哲生活氛圍裏的貧跟病兩件事,使伍哲的性子變得更沈穩了,也讓他重新審視了一下自己的價值觀,伍哲想知道錢在自己的生活中到底起著什麽樣的作用,他也很想弄明白錢跟人的幸福之間究竟有怎樣的關系。

貨幣是伴隨著人類文明的起源而出現的,特別是在現代的人類社會裏,錢已經是萬萬不能或缺的生存之本了。而錢的作用呢,大概首先就應該是能滿足人生存的基本條件,很顯然,缺錢到生活沒有保障地步的窮的人是不幸福的;其次,錢也可以作為生產跟創造的資源條件,可以用來滿足人們的成就感跟虛榮感,進入到這一階段的錢的作用,也許能夠帶給人的負擔就要多於能夠給予人的幸福了,因為那是一條根本望不到頭的路,就像沒有盡頭的數字。

伍哲覺得他不能也不應該停止對錢的追求,因為那是他的工作,他的家庭他的生活也離不開錢的幫助,但是伍哲已經知道該拿什麽去追,追到什麽程度了,現在,他知道了生活裏該舍什麽而什麽又是萬萬不能舍的。漸漸地,伍哲從單純的金錢追逐大軍中脫離出來了,這樣他也有了更多精力享受已經擁有的了,那些得來得也並不容易的一切。雖然前行的腳步仍是向錢去的,但他行進的步履已經從容了許多,神情也淡然了許多。

伍哲開始懂得欣賞李萱的單純跟淡然的物質觀,也能理解岳父的懦弱跟小氣,甚至還有些同情地為他的言行感到好笑,伍哲幸福地包容著所有親人們的一直以來都不大能合他意的那些性格秉性,現在他覺得也正是因為這些人有了這些特別的性格才讓他們顯得更有趣更真實也更親切的。伍哲愛他們,他覺得他願意為他們做任何犧牲,再次變窮了的伍哲似乎還更幸福了。

伍哲開始明白其實沒有錢也並沒有多麽值得失落的,他懂得沒有錢也是有辦法創造幸福的,更何況幸福對我們任何人來說也從來就沒走遠過,不同的只不過是你見或不見而已,或者能看見多少而已。

或許錢對於不同年齡段的人來說作用跟意義也都是不同的,對於年輕人們來說,也許錢就是一切希望,是實現一切夢想的捷徑,也是成功的歸途。但是,人過了而立之年,稍有閱歷,也有了自己的家庭跟責任的時候,錢就不那麽萬能了,錢也絕對不能買來所有的幸福。

其實,幸福的本質並不是Yu望得到了滿足,更不是隨心所欲的條件,而是人心的負累得到釋放跟被壓抑了的情感得到宣洩,幸福不是得到,而是放下,是自在。可是對於不同的人來說,放下也並沒有那麽容易,放下也是需要力的。之所以能放下,那是因為自信,因為心懷高遠,那是內心裏真正的強大。放下,才是最大程度的擁有。

人這一生的經營,時間是最不能追加的成本,所有人的一生,也不過都是在用時間賺取快樂經歷罷了,回憶是人的所有收益。名跟利都是人們發明出來的自己跟自己找麻煩的人群之中的爭鬥,是人類社會裏的文明覆雜化了人類存在真正意義的簡單得失運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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